方才王生请来的大夫已经替衡弃春诊过脉了,风寒倒是次要,但他一个男子要遭受子有孕这种罪,其中?艰难可以想?见。
    那大夫还说了,衡弃春这几日或许会有腹痛的现象,务必要悉心照料。
    没想?到这么快就来了。
    下午的时候已经换过床褥,楼厌还嫌不?够软,单手拢着?衡弃春在床边靠着?,自?己掐诀又加了一床褥子。
    “师尊。”他扶着?衡弃春躺下,伸手去解人的衣带,褪下外衫的时候被?衡弃春按住了手。
    片刻过去,衡弃春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,额上冷汗消退,看向他的时候眉眼清润,“不?用脱了,已经不?太疼了。”
    楼厌立刻就想?到他从前一贯要强的样子。
    狼崽子鼓了一下腮,没在这时候和衡弃春顶嘴,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未停,径直解开了衡弃春的衡弃春的亵衣。
    最后一层遮蔽也被?褪下,光.裸的肌肤与空气相触碰,衡弃春本能地打了个哆嗦。
    不?确定王生会不会去而复返,楼厌没敢再乱用灵力,先?取了棉被?盖在衡弃春身上,又将外室烧得正旺的炭火拖了进来。
    一室暖融,火星子“噼啪”而爆,像春夜里人心乍然萌动的瞬响。
    “方才那大夫嘱咐了一些,师尊没受过这种罪,偶尔觉得腹痛是正常的。”楼厌用温水拧了一块帕子,掀起被?子的一角轻轻替衡弃春擦拭小?腹,“我看就是今天吐得太厉害,胃里没有东西,才会导致小?腹疼。”
    他擦了很久,等水有些凉的时候就起身去换,然后又用温热的帕子去抚衡弃春的腹部,“一会儿师尊喝了药,我再替师尊做些清淡的食物好吗?”
    源源不?断的暖流顺着?皮肤袭向肺腑,纵使衡弃春失去记忆,也确认自?己这具身体已经许久没有被?人这样关切照拂过了。
    他一时招架不?住,轻咳一声偏过了头?。
    楼厌收回帕子,瞥见衡弃春耳后那抹扎眼的红色,也没指望他回答自?己刚才的问题,只凑近了轻声问:“现在好点儿了吗?”
    衡弃春不?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?己刚才就已经不?疼了,红着?一张脸盯着?床榻里侧的墙壁看了一会儿,许久之后才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,“一点儿都不?疼了。”
    楼厌那狼脑子不?信,径直跪上床沿拨开?衡弃春额前的头?发打量了一会儿,见他师尊的脸色的确不?像刚才那样惨无人色,且说话也有些些力气。
    看来是真的没事了。
    楼厌在心里松了口气,面上又不?愿意显露出来,爬下床的时候忍不?住用指腹碰了碰衡弃春的后颈,想?像是自?己在舔他的脖子。
    他自?己想?得很过瘾,等到衡弃春后颈发烫才回过神来,转身就要去捡地上的那两?包药,说:“那我去给师尊煎药。”
    如今衡弃春给他揣了个崽,他无论?如何都要做一头?不?动声色的大狼了。
    照顾好师尊的身体,才是他此刻的头?等要务。
    衡弃春脸上薄红未褪,猝然回身唤他:“哎!”
    “嗷?”
    “我想?着?……我今天一整日都没吃下什么东西,先?喝药恐怕会不?舒服。”衡弃春想?了想?,尽量用充分的理?由拖延楼厌煎药地时间,“不?如你先?做饭吧,中?午的羊乳羹……其实还不?错。”
    楼厌没接话,径直走到外室将地上的两?包药捡起来,埋到鼻尖上猛地闻了一口。
    两?辈子都觉得师尊心海底深的狼崽子在这一刻陡然开?了窍,楼厌眼前一亮,捧着?手里那两?包苦气四溢的药包嚷嚷起来,“师尊该不?会是怕苦吧!”
    衡弃春:“……”
    他按在床沿上的手不?由收紧,微微撑起身体的动作使得身上的被?子滑下大半,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。
    衡弃春却不?觉,只闷闷地蹙起眉心。
    他怎么会……和这样的人结为道侣!
    但不?等他的情绪发作出来,那头?狼崽子就放下手里的药,转而端起一碗羊乳,挑着?那双上扬的眼睛笑嘻嘻地看他。
    “羊乳管够。”衡弃春听见他说,“遵师尊命~”
    衡弃春泄了气,紧攥的手指忽然就松开?了。
    他怎么能……逗我……
    怎么办……
    他还不?知道自?己到底是不?是小?狼真正的道侣,就先?要给小?狼生一个孩子了。
    天色阴霾,转眼之间连云层背后的最后一层余光也落下山头?,屋里一时昏暗下去,寂静无声,只剩楼厌“叮铃哐啷”做羊乳羹的细碎声响。
    衡弃春面朝床的里侧躺着?,听着?这道声音,眼皮不?自?觉地沉重起来。
    衡弃春做了个梦。
    梦里的他变成了一个稚童,跟着?一群比他大不?了几岁的小?修士在仙门中?听学?。
    师祖那日讲的是一本《九州志》。
    他觉得师祖讲得好无聊,趁人不?注意就偷偷跑去了后山,在山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山雀。
    他吓了一跳,连忙给那奄奄一息的小?鸟输送了灵力,将小?家伙抱回仙门藏在自?己的房间悉心照料了很久。
    等到小?山雀伤势痊愈的那一天,他第一次尝试着?将小?山雀托在手里,想?要亲一亲它的额头?。
    但鼻尖还没有碰到小?山雀的毛发,他的师兄就破门而入了。
    师兄好凶,眼睛里容不?下一点儿沙子,当?即开?窗放飞了他的小?鸟,还抓起戒尺打了他好几个手板子。
    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,质问师兄为什么要逼着?他弃了小?鸟。
    师兄说:“你是人界的最后一个神,只能怜悯苍生,却不?能爱上他们其中?的任何一个人。”
    神不?能爱人。
    太阳炙烤,他一个人干巴巴地站在院子里,祈盼那只飞走的山雀还能回来。
    但没有。
    他只觉得胸闷难当?,手心里更是火辣辣地疼,以至于眉心都紧紧皱起,死?活也想?不?明白,为什么师兄要说他是神?
    为什么因为他是神,日后就不?能爱人了呢?
    “师尊?”耳边忽然传来小?崽子急切的呼唤,他觉得自?己身体一轻,被?人抱在怀里晃了晃,“师尊你是不?是做噩梦啦?”
    衡弃春睁开?眼睛,对上的是楼厌那双桀骜热烈的眼睛。
    楼厌见他醒过来才松了口气,“师尊醒了就好,羊乳羹已经好了。”
    他说着?就搅动了一下手里的调羹,试图像之前一样将羊乳羹喂到衡弃春嘴边。
    低头?之际,他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动了动,紧接着?手臂被?撞了一下,调羹滑落,连带着?一勺羊乳都被?打翻在地。
    楼厌一怔,忽然觉得额上一热。
    ——衡弃春用两?手托着?他的下巴,径直俯身,在他的额头?上吻了一下。
    第73章 体贴成熟狼
    楼厌被这一下吻懵了。
    他?端着剩下的半碗羊乳羹僵坐在原地, 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燥热将手里的瓷碗往衡弃春手里一塞,结结巴巴地说:“师师师尊自己喝, 我先去给师尊煎药!”
    刚跑下床两步,他?又急慌慌地从外面?取了一只新?的调羹回来塞到衡弃春手里,然后转身?就跑。
    狼崽子彻底落荒而逃。
    楼厌始终坚信衡弃春的反常举动是因?为?他?失忆的缘故,他?曾多次尝试要对衡弃春说清楚他?们并不?是一对真?的道侣,每次都在衡弃春那双殷切的眸子里败下阵来,变成一个不?敢说实话的哑巴。
    于是他?只能尽力做好一头体?贴的成熟狼,以降低衡弃春恢复记忆之后将他?弄死可能。
    女歧山独处于九州之外, 许多习俗都与人界不?同, 不?通外情,也?不?会被外面?的妖邪影响。
    此处安居一隅, 师徒两人倒是过上了难得平静安宁的日子。
    给魏修竹传出去的仙诀已经?有好几个,但?始终没?有得到回信, 楼厌不?得已给他?讨厌的南隅山传了信,并不?断祈祷他?师伯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前找到他?们。
    说到孩子……
    纵使楼厌没?有熟读《九州志》,此刻也?已经?相信, 女歧山真?的是一个充满了古怪的地方。
    他?甚至背着衡弃春偷偷去看了一眼那颗女树, 当时就被那颗巨大而又古老的树震惊到了。
    在此之前,楼厌见最大的树就是十八界中的不?尽木。
    而此树较之无尽木还要令人望而生畏。
    它屹立在女歧山的最高峰上,树干极其粗壮, 被泛着灵光的藤蔓尽数围困, 纵使冬日万物萧索, 仍然绿意?滋长。
    一颗暗金色的孕珠就挂在最为?显眼的树梢上, 隐约可以看到薄薄一层珠壁之下晃动的形影。
    楼厌一共去看了两次,第二次的时候就明显觉得那颗孕珠长大了一圈儿。